沈濤來自安徽省淮南市,是眾多應屆畢業生中的一員,也是眾多北漂族中的一員。略顯羞澀且稚嫩的臉龐,笑起來的樣子很靦腆。第一次見到沈濤的時候,是在北大東南(002263,股吧)門一間板房里,那是他們站崗休息的地方。他今年大專畢業,是北大東門附近的保安兼城管,負責北大附近的治安和安全。在傳知行研究所的訪談員面前,他低著頭,不停地用手揉搓衣角,像個害羞的孩子。
回家恐懼癥
我出生于一個單親家庭。我和媽媽、姐妹們一起生活,家里還有位90歲的爺爺。我有三個姐姐、一個妹妹。兩個姐姐都結婚了,大姐嫁到市里,家里有房有車;二姐在鎮上有個家具店,雇人做家具,自己賣;妹妹初中畢業后就輟學了,現在在老家的一家培訓機構里學習計算機三維設計。
我大姐前幾天結婚,我請了10天的假回了趟家。我們兄弟姐妹之間感情很好,要不是因為姐姐結婚,我是不會輕易回家的。一直以來,我都不戀家,也從不想回家。以前讀書的時候會想我爺爺,而現在我爺爺九十多歲了,對他來說活著是一種折磨,看到他就難受,我現在也不想見他了。今年過年我打算不回家。
我不想回家是因為我現在有回家恐懼癥,我不敢面對我那些鄰居、親戚。他們總是會問我現在在哪里,每個月多少工資,做什么工作等。我自己現在剛畢業,也沒混好,只是一個小城管,我覺得我在他們面前很沒面子。我想等以后混好了,再體面地回去。比如我以后是某家影視公司的工作人員了,我就可以驕傲地說:“我在影視公司上班。”唉,不知道這要多少年啊,感覺挺飄渺的。
“大專三年沒學到任何東西”
其實,我是正規的高中畢業,然后進了正規的大專讀了三年?墒俏颐看胃鷦e人介紹的時候都說我是中學畢業,因為我大專那三年沒有學到任何東西。并且在專科的那三年里,我自己生活在一個自我封閉的世界里,很少和外界交流。
在大學期間,我媽媽給我學費,大姐用她打工的錢每個月給我生活費。在大學里我做過很多兼職,搬運工、園藝工,電影放映員都做過。
我大三的時候做了三個月的園藝工,每天和花花草草一起,挺有意思的。那個時候我吃住都是在園子里,完全離開學校的狀態。后來又去做了電影放映員,開始還是挺有趣的,后來每天做著同樣的工作,太枯燥了。所以三個月后拿到畢業證的時候就離開了那里。我做這些工作一方面是為了掙錢,另一方面想體驗生活,這些都可以成為我以后寫小說的素材。
當然,在前面這兩份工作中,我了解到了很多東西,收獲不少。比如光棍的心理,你知道那些高齡的大叔為什么找不到對象嗎?一方面是他們太自私,做任何事情只考慮自己,從不考慮別人感受。之前和我一起放電影的那些室友,他的開水瓶都不外借,死死守住自己的東西;另一方面是他們太苛刻,總是追求完美。我之前還有個室友,他總是喜歡把自己的鞋擦得一塵不染,一丁點小污點都不能有。我想他對另一半的要求也不簡單。
現在我每天在北大,看到北大學生的大學生活如此豐富多彩,我非常羨慕。后悔自己中學沒打好基礎,導致現在文化底子薄。其實我初中讀的還是重點,成績很好的。
“我覺得自己像個過客”
畢業后,我想改變自己的生活狀態,所以決定去追尋自己比較擅長的工作,多掙錢補貼家用,孝敬媽媽。我覺得自己文筆不錯,也喜歡文字?紤]到北京的文化氛圍好,就決定來北京做文字相關的工作。
到達北京之前,我在網上找了間平房,地點是在海淀區冷泉村一個偏僻的小村莊。那間9平方米左右的小房子一個月要310元的房租。條件非常簡陋,廁所就是地上挖個坑。我在那里住了一個禮拜,還交了一個月的房租呢。剛來的那會兒,我還感冒了一場,花了30元錢買感冒藥。
到北京后我馬上開始在網上找工作。我開始找了家出版社的編輯工作,還通過了他們的考試,可是月工資就兩三千元。面試那天我在那里吃了中午飯,花了10元還沒吃飽。后來考慮到如果租房子,那么點工資根本不夠用,決定找能夠包住的工作。
那天我正好在網上看到北大在招聘城管。之前,我看了一本書《站著上北大》,就是北大的一位保安寫的,他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北大的研究生。受他的啟發我決定也去北大當保安。同時,我對北大充滿了向往,平時還可以去他們那里上課、聽講座。
經過簡單的面試和三天的培訓之后,我就開始上班了。工作就是管理那些小商販。
我這份工作,每天早上8點至下午4點,還比較輕松。不過保安并不是我喜歡的工作,只是為了生存被迫在這里而已。當然,人一定要聰明,在領導面前我表現很積極,博得領導的喜歡。我就每天站在校門口巡邏,驅趕那些小商販。做保安之前,我很討厭保安,覺得他們老是欺負商販。所以剛開始入職那會兒很不適應,內心很矛盾。一方面可憐那些小商販,不忍心驅逐他們,我總感覺自己剝奪了他們的飯碗;另一方面這就是我的工作,不得不那樣做。不過后來我就習慣了。
我工資是2000元每月,不過下個月開始要漲兩三百元。保安這份工作國家還有補貼:大專生補助100,本科200,研究生500,我每月可以拿到那100元補貼。我們提供的是集體宿舍的床位,有電視和洗手間。沒空調也沒有電扇,五個人一間房,墻體都脫落了。更可怕的是到處都是蟑螂、蚊子,吃不完的饅頭放在桌上,一會兒就被蟑螂包圍了。
我還有另外一份工作,就是在威盛大廈里做門衛。從下午4點至晚上10點,這份工作很辛苦,事情特別多,各種雜事忙得人頭昏腦漲。工資也僅1400元錢。保安沒有五險一金,也沒有任何保障。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個過客,不知道下一站會在哪里。
“保安制服里面
都有顆不甘平庸的心”
在我的這些同事中間,有夢想的人可真不少。你別小瞧保安,制服里面都有顆不甘平庸的心,比我大學的那些同學有想法多了。我有位同事,不僅個人素質特別高,還有自己的夢想。他一直都想改變中國汽車行業現狀,中國不是缺乏自主品牌的汽車嗎,他就一直在研究這方面的資料,前段時間還拿著自己的設計方案去找哈爾濱理工大學的幾位教授探討過這個問題,有位教授還鼓勵他去申請專利。
不過理想這個東西,有時候感覺有點空洞,有時候跟死亡一樣遙不可及。一直以來,我心底有個夢想就是做一名導演,我很崇拜庫布里克,他拍的電影不管是主題還是畫面都非常到位。每當我把這個理想告訴別人的時候,大家都笑話我。說到這兒,沈濤再次害羞地低下頭。
我現在除了工作,每天會看看新聞,看看書,F在的生活雖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但還比較滿意,最起碼我可以養活自己了。我希望在未來幾年里,不管是性格還是能力,都有所改變。下個月我準備辭掉夜班保安的工作,去寫電影劇本,掙稿費。今年5月份,為了能夠寫作,我買了臺筆記本電腦,信用卡刷的,分期付款,每月還三百,現在還欠1500元。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喜歡電影,當初去做放映員也是因為這個。我現在開始學習中外電影史。因為我來北京的這幾個月發現,在北京這個地方很多事情我都做不了,都要從基層干起。之前我寫過小說,我一朋友推薦我給一網站寫小說,1000字才10元錢,太低了。
我現在的開銷最大的是吃飯,每個月要花四五百元,都是在北大食堂里吃的;加上其他花費每個月的開銷在八百元左右。剩下的錢攢著,等以后多了,我想進培訓學校系統地學習影視方面的知識。合肥保安公司